南风窗消息配资系统开发,独自生活后,李春友偶尔会睡不踏实。
\n她今年77岁。这样的年纪让她不安:“一个人睡觉很危险。”她担心,“要是半夜死掉,谁知道?”
\n有次半夜,她翻来覆去睡不着。直到凌晨5点后,天蒙蒙亮她才睡下。
\n清晨七八点,同村老人见李春友家门未开,喊了几声没人应,急忙拿了根竹子从窗户伸进屋内戳她。
\n“谁打我?”她嚷嚷着从睡梦中惊醒。醒来后,对方解释说以为她死了。
\n村里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。同村有个独居的佝偻老人。两个儿子轮流给父亲送饭,小儿子每天送,大儿子两三天一次。
\n一天大儿子送饭敲不开门,破门后见老人已离世,嘴巴大张,双眼被老鼠挖去。
\n说起那副模样,李春友语气激动。她畏惧死亡,更恐惧孤独地离去而无人知晓。
\n十来年前,老伴离世,子女在外打拼,留下李春友一人住在惠州青春村的老屋。她的生活变得枯燥,后来,吃饭也成了“凑活”。“想吃肉没有,就酱油炒饭,好多老人家都是那样的。”她说。
\n行动不便的老人独自在家
\n吃饭这件日常小事,在衰老面前被拆解为一连串难事。老人们买不动菜、做不动菜、嚼不动饭,“将就”成了日常。
\n在青春村塘莲村民小组,像她这样的留守老人还有很多。他们的子女大多外出务工,只剩两个老人,甚至是只身一人留守农村。老人们守着灶台力不从心,慢慢将处境变为习惯。
\n事实上,“吃饭难”早已不是个体的遭遇。今年7月25日,民政部、全国老龄办发布《2024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》,截至2024年末,全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31031万人,占总人口的22.0%;全国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2023万人,占总人口的15.6%,而抚养比为22.8%。
\n越来越多的农村老人,正面临着“吃饭难”的窘境,而这“难”,远不是单一维度的饥饿问题。
\n“最怕吃了这顿没下顿”
\n过去很长一段时间,李春友的家里总是很安静。没有人来家里串门,她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\n转机发生在2016年。村子附近的一家农家乐改成了“爱心食堂”,老人们可以到这免费用餐。从此,李春友成了常客。
\n后来食堂改名为:惠州仲恺高新区雨花公益长者食堂(下称“雨花食堂”)。后几经搬迁,现搬到了陈江街道胜利村的一条小巷里,距离李春友家二十多分钟车程。
\n她想吃饭,却走不过去。但9年过去,那口热饭仍不停送到她手中。
\n朱慧莉(右)和志愿者们上门探访李春友(左)
\n这多亏了“老板娘”一行人。她口中的“老板娘”,是农家乐的老板,也是食堂“益粥益饭雨花情”项目的发起人朱慧莉。2016年起,食堂便开始为有需求的困难、空巢老人提供免费的饭菜。
\n今年8月,惠州的雨水不少。对于朱慧莉一群人而言,雨天是特殊的,这意味着许多老人出行的难度会增加,进一步影响老人们买菜、吃饭问题。
\n事实确实如此。往村子送餐的路上,大大小小的积水拦住去路。去李春友家的一条路被水淹去。一成年男性蹚过,水淹过膝盖骨。
\n但热饭不能被这水拦截。志愿者踩下油门,绿色的皮卡车头轻微下压,水微微漫上车头,车身迅速从积水路段穿过。很快,一行人抵达李春友家,那里已有近十位老人站在门口等候。实际上,每到一个取餐点,都有老人提着保温饭盒等着。
\n朱慧莉和志愿者们在雨中送饭
\n食堂送餐的对象里,不少老年人因行动不便、精力衰退,买菜、洗菜、开火都成了负担。对于这些老人来说,买菜、做饭的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,一份免费的热饭成了刚需。
\n有90多岁的老人独自在家。朱慧莉和志愿者到她家时,屋子里一片昏暗,灯也没开,老人就坐在椅子上,等着饭送到。
\n李春友的家是在2020年成为村里的配餐点。最初,朱慧莉一行人没有车,只靠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逐村逐户派送。住户零散,道路狭窄,一趟跑下来耗时耗力。
\n塘莲村民小组的老村长察觉到了这个问题,自发提议选取一户人家集中取饭,提高送餐效率。李春友毛遂自荐。从那以后,她家就成了配餐点。
\n到了饭点,李春友就拿起不锈钢盆,“哐哐哐”地敲,声音清亮。村里的老人们听见了,提着饭盒往她家走。
\n对这些老人来说,这份热饭难能可贵。
\n李春友盼着这碗热饭能伴自己度过余生。比起其他地方每周只供餐一次的食堂,“像(朱慧莉)这样送餐送到村,送到家,太好了”,她说。
\n一餐热饭,不仅是“果腹”
\n饭也送到附近水背村的李贵喜家。李贵喜今年77岁,头发花白,与患脑梗的老伴相依为命。
\n周围好几个村子,只有一家菜市场,要想做饭,她得步行去买菜。但随着年纪增长,那20分钟的路途走起来越来越远、越来越累。碰上雨天,这一路更难走。
\n出于安全考虑,孙子会在雨天从镇上过来给两老送菜。到了周末,孩子会到村里看他们,煮上一桌子菜肴。但她其实吃不惯。她的牙口不如从前,食物不够软烂,吃起来就费劲。
\n老人口齿不好,对食物的软硬程度有要求
\n像李贵喜这样的老人,还有许多。有些老人羞于表达自己的需求,子女也不一定留意到老人没说出的需求。
\n朱慧莉观察到,老年人普遍存在牙口差、味觉退化、慢性病等问题,嚼不动青菜,咬不烂肉块,连稍微硬点的米饭都得慢慢磨。因此,自己做饭常陷入“凑活吃”的误区。许多老人要么只煮白粥配咸菜,要么为图方便顿顿吃剩菜,这导致许多老人营养失衡、便秘,同时也存在卫生隐患。
\n为此,朱慧莉专门考取了营养师资格证,学习如何为老人们科学搭配饮食。巧思渗入细节,如食堂内的大米买的是农家米,米饭通常用大米搭配小米,或者大米搭配黄米。食材采用五谷和茎类蔬菜,如土豆、南瓜、淮山等,尽可能减少碳水化合物。饭菜都做得软烂,无需太用力咀嚼也能下肚。
\n雨花食堂为老人精心准备的饭菜
\n在李贵喜看来,这样的饭菜好吃且易吃,她一吃便吃了五年。
\n而一顿热饭的价值不仅如此。从更普遍的现实角度出发,对独居老人而言,送饭的人也可能是他们一天中唯一能见到的“外人”。
\n一些老人不是完全做不动饭,而是没有做饭的动力。子女不在身边,自身又因疾病或年龄大导致行动受限,空巢老人守着空无一人的家,对热饭的期待逐渐被消解。如此一来,他们的餐桌往往充满“将就”。
\n正如李春友。对她来说,吃饭早已不是享受。过去,她通常用酱油拌白米饭,或者加点酸菜,草草应付一餐。
\n她患有脚风湿,走不远,去一趟菜市场都不容易。尤其遇上变天,脚就疼得厉害,贴上药膏才能稍微缓解。雨天路上容易积水,更打消她外出的念头。日子过得寂静而重复,没事干,她就待在家里看电视。
\n那台电视是她当清洁工攒钱买的。她在市场做清洁工,干到73岁才停手。儿子不愿她再去干活,“这么老的妈妈还去做(清洁工),让人看到不好意思。”
\n失去工作后,生活更加孤寂。两个女儿远嫁,儿子留在当地,却鲜少主动送口吃的。偶尔儿媳会带些菜和米来看她,但这样的时候太少。
\n更深层的困境藏在心理与社会关系中。偶尔,李春友还是会因为年老而整夜失眠。
\n为老年人送饭,看似是“送一顿饭”,实则是送一份牵挂。
\n田明(后排最右边)等志愿者们和老人合影/受访者供图
\n田明窥见过老人身上的变化。他是食堂的志愿者,同时也是厨师,负责给老人们做饭、送饭。
\n有时候,送饭的价值很细微,但也很显而易见。田明说,有的独居老人,平时家里没人串门,也不会收拾家里。开始送餐后,老人为了迎接他们,会把家里收拾干净,衣服穿洗干净。“我们去的时间虽然短,但能感觉到一些老人是很开心的。”他说。
\n“吃饭”的执念
\n九年来,让老人们有尊严地吃上一口热饭,成为一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\n这个朴素而坚定的愿望,早在湖北通山的山区童年就已萌芽。因土地贫瘠,父母外出务工,她由爷爷一手带大。
\n每日升起的柴火烟雾中,是老人佝偻做饭的身影。两人的饭总难把握,做多了容易剩,少了又容易糊,端上桌的永远是简单饭菜。“那个时候我就对饭很有情怀。”她说。
\n2016年,这份情怀有了具体的模样。那时,朱慧莉所经营的塘莲村农家乐生意正旺,月入可达一两万元。然而某天,一位穿着有些脏旧中山装的老人拄拐走进店里。点菜时,老人只点了份豆腐和炒菜心,特意嘱咐“菜心切细些,太长吞不下去”。
\n他身形瘦弱,扑面而来的,是一种“老苦无力”的感觉。那佝偻着背的身影,与记忆里的爷爷渐渐重合。
\n老人们多是孤独地生活着
\n结账时,朱慧莉坚持为老人免单。她说:“就当我请爷爷吃顿饭吧。”没想到,这句话让老人顿时泪流满面。
\n原来他独居已久,子女虽定期送饭,却因不了解老人身体的实际状况,饭菜常常过硬过干,难以吞咽。怕麻烦孩子,他始终沉默,直到饿得受不了,才鼓起勇气外出觅食。
\n朱慧莉第一次萌生了为更多老人提供免费餐食的念头。但她很快意识到,这条路单靠一个人远远不够。
\n最初,食堂藏在村落,志愿者只有三五个,到岗也晚。正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,更多人站了出来。
\n今年61岁的谢九英,是最早一批加入的志愿者之一。这九年来,她每天清早赶来,煲汤、切菜、打扫,从未间断。没有报酬,交通自理,一些人在艰苦的环境中离开。
\n项目初期,用餐老人主动到食堂帮忙做饭/受访者供图
\n困难时期,食堂甚至拿不出钱买菜。仓库里只剩南瓜时,志愿者们就将南瓜切丁,与米同炒,做成南瓜饭,既供老人,也作自己的午餐。大家轮流值守,彼此打气。
\n为了节省开支,大家事无巨细亲力亲为。食堂选在二楼,因租金便宜。可这里原是养鸡场,得重新装修。为省3块钱一袋的水泥搬运费,朱慧莉和三个女志愿者像“蚂蚁搬家”,将几十包水泥一袋一袋抬上楼梯。每天早上7点,志愿者在厨房备餐,她就铲地、刷墙,忙得几乎不曾休息。
\n志愿者们在厨房备菜/受访者供图
\n外界的质疑也曾如潮水般涌来。大家不相信天下有“免费午餐”,有人说她是图名利、搞面子工程,甚至传她背后有大财团、在洗钱。
\n甚至有些老人因餐食不合口味当场发脾气。还有人打了满满一碗饭,吃不完,就当着志愿者的面倒掉,劝了好几次都没用。
\n而朱慧莉身边,几乎也没人支持她。家人不解,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农庄不开,偏要扛这么个不赚钱的“无底洞”,甚至怀疑她“被洗脑了”。
\n面对这些,朱慧莉也曾偷偷落泪。但她从不在志愿者面前表露。反而,她常常鼓励大家:“越是被质疑,我们越要用心做好,越要警醒自己别忘初心。”这话,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\n《我啊,走自己的路》剧照
\n可面对母亲时,她还是多少有些自责。以前做生意有积蓄,她能大方地告诉母亲:“我在赚钱,你想买什么就买。”但开办食堂后,她再也拿不出钱,连说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了。
\n她感到自己没有尽到孝道,反而让父母担心,甚至一度迷茫:“这条路到底该不该继续?”但她从未真正想过放弃,“一旦出现放弃的念头,可能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。”
\n九年来,朋友们渐渐疏远她,有人拉黑她,有人屏蔽朋友圈,怕她借钱。委屈与困苦,她不向志愿者倾诉,怕他们也有压力;更不敢告诉老人,怕他们不再来吃饭。
\n从“一个人”,到“一群人”
\n就在朱慧莉被质疑与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时,也有不少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\n初期,一位企业负责人看见朱慧莉和志愿者灰头土脸地做饭,默默找来村里的老村长,花2000多元,为食堂添置了正式的双灶设备。一位幼儿园老板娘主动提出支付朱慧莉工资,被婉拒后,主动承担了每月2000元的租金。这些来自陌生人的信任,成为项目初期的救命稻草。
\n受助老人同样用行动反哺雨花食堂。李贵喜常常带着水果和饼干来到食堂,坚持分给志愿者和其他老人。李春友只要腿脚稍好,就会去菜地帮忙种菜,收成全部送给食堂。还有附近的菜贩,每天特意留下未售完却依然新鲜的蔬菜,送给食堂。
\n80后的朱慧莉,作为项目的发起人,始终站在第一线,但她从不认为雨花食堂是“自己”的。相反,她总是把功劳归于志愿者和捐赠人。而像谢九英这样的银龄志愿者,真正构成了项目的中坚力量。每天七点前,她准时到厨房煲汤、备菜。丈夫起初不理解,抱怨她不顾家,后来也主动到食堂帮忙。
\n老人们到雨花食堂用餐
\n不少像谢九英一样从“食客”变成“帮手”,形成“以老助老”的循环。同样身为老人,他们知道老人吃饭的难处。“能做一点就做一点”——抱着这样的念头,后来,谢九英不时用退休金补足食堂所缺的调料和食材。
\n这不是孤例,而是许多志愿者不约而同的选择。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份善意“感染”。比如,90后房产销售王双叶,坚持每天上班前抽两小时来食堂切菜备餐,还经常把家里的米和油带过来。
\n她几乎将自己的空闲时间都投入食堂。只要有空,她就会帮忙送餐、上门探访老人。她朋友圈、视频号里的内容,更是清一色关于食堂。她总想和老人们见面、聊天,看看他们的身体状况,“其实这些都是无形的动力,推着自己去做这件事”。
\n这些老人被她视作自己的家人。在探访过程中,发现有老人腿脚疼,她特意买了药帮老人涂抹。善意在志愿者和受助老人之中流转。她说,一些老人把她当做孩子对待,会在她上门拜访时,往她手里塞上一两颗糖。
\n志愿者王双叶为老人涂抹药膏/受访者供图
\n还有些善意悄无声息。有几次食堂即将断粮,第二天门口就神奇地出现几袋米。至今,朱慧莉还不知道那些米是谁送的。偶尔设备维修缺钱,朱慧莉只需在群里提一句,就有人伸出援手。
\n后来,项目与深圳市老龄事业发展基金会合作,上线腾讯公益平台募款。截至2025年7月30日,已有超8.6万网友捐款,累计超65万元。“是这些爱心人士给了我们信心和力量,”朱慧莉说。这条路上,她并不孤单。
\n但她清楚,资金始终是最大难题。
\n朱慧莉说,目前食堂月租4500元,水电2000多元,加上食材、油费、保险等,每月支出高达4-5万元。2024年,政府补助约23万元,但那年“实际支出40多万”,补贴远远不够。
\n事实上,多数公益食堂都面临同样的困境。公益食堂到底该靠什么“续命”?
\n对于这个问题,朱慧莉还没有明确答案。但她坚信,养老不应仅是家庭的责任,更应是社会共同面对的话题。
\n原标题:人老后配资系统开发,吃口饭有多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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